不只有马,内蒙古草原上还有它……
“送战友,踏征程。默默无语两眼泪,耳边响起驼铃声……”一首《驼铃》,饱含多少离愁别恨。
苏尼特驼队出发前,都要为尾驼系上驼铃,“叮……咚……叮……咚”,驼队上路,便是离别的声音。
被称为“天赐的生灵”,凭什么?
作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苏尼特双峰驼被蒙古民族称作“天赐的生灵”,来自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。苏尼特右旗属于干旱性大陆性气候,平均年降水量170mm~190mm,地表水匮乏,缺水草场和戈壁滩广布,土壤和植被中盐碱矿物质丰富。不过相较于沙漠地区,这里植被较多,蕴含的水分和营养,有利于骆驼的繁衍和生长。
▲这里植被较多,蕴含的水分较多,有利于骆驼的繁衍和生长。
苏尼特双峰驼是我国最优质的驼种之一。1979年,全国骆驼育种协会把苏尼特双峰驼正式列为优良品种,随后又被列入国家优良畜禽品种资源名录,曾作为国礼赠送给美国、泰国等国家。
苏尼特双峰驼的毛色主要为紫红色和黄色,其次是棕褐色,白色最为稀少。蒙古族历来崇尚白色,因此罕见的白驼被视作圣洁的象征。1987年,神圣的苏尼特白驼远渡重洋,做客美国动物园,书写了一段外交佳话。
▲苏尼特双峰驼的毛色主要为紫红色和黄色,其次是棕褐色,白色最为稀少。
苏尼特双峰驼体格硕大,体长较长,高度可以达到2米左右,颈长1米左右,驼峰高耸,是国内体型最大的双峰驼品种。其骨骼坚实厚重,肌肉发达,绒毛层厚实,保护毛密度高。身体两侧呈扁平状,下厚上薄,前窄后宽,呈“Z”字形。
苏尼特双峰驼的驼峰是养料的储藏器,双峰可以储存15-100公斤脂肪。与人们想象的不同,双峰驼的水分并不在驼峰,而是储存在血液之中。大量饮水后,骆驼的红细胞可以膨胀一倍,缺水时则水分渗出参与代谢,红细胞变小,血液浓缩。骆驼血液的贮水功能得益于红细胞抗压抗渗性,这是其他任何家畜都不具备的特殊能力。在没有水源的情况下,可以存活长达两个月的时间。
▲苏尼特双峰驼体格硕大,是国内体型最大的双峰驼品种。
体内储存着几十公斤的水,骆驼在消耗这些水分的时候却仍然显得相当“吝啬”:它会通过降低呼吸频率来减少水分散失,会通过鼻腔黏膜回收部分水汽,还会把尿液高度浓缩,甚至把粪便的含水量降低到牛粪的1/4。
双峰驼神奇的超能力还体现在它不挑食。长刺的草、咸草、苦草、辣草都是它的美食,对于别的食草动物而言不堪下肚的粗劣草食,一旦经过了骆驼的咀嚼和反刍,就变成了巨大的能量。骆驼喝水也毫不挑剔,遇到咸水苦水都是一通豪饮。
▲苏尼特驼高大的身姿在寒风中伫立,鬃毛迎风飘扬,牧民把它视为冬日里的守护神。
苏尼特双峰驼可以忍受其他动物无法忍受的体温巨大变化,一天之内的体温差可以高达7摄氏度。其体温晚间为34摄氏度,白天高达41摄氏度,只有气温高于这个体温时,骆驼才开始出汗。这种体温与外界环境温度相似的特殊能力,可以减少水分的蒸发,每天节省约5升水。
▲浩浩荡荡的驼队。
耐粗饲、耐饥渴、耐高温、耐严寒、抗风沙的苏尼特双峰驼可以说是造物主为戈壁荒漠定制的特殊生命,是天赐的神奇精灵。
寒冬腊月里,各类家畜的行动能力都因寒冷而减退,因此最容易遭受猛兽袭击。而这时,苏尼特驼充满活力,高大的身姿在寒风中伫立,鬃毛迎风飘扬,口鼻白烟蒸腾,是牧民冬日里的守护神,正如当地流传的谜面:“南山盖雪,此山结冰,两山之间有龙在作响。”
骆驼,古代的长途快递员
我国北方的游牧民族,早在5000年前就开始驯养骆驼了。还没有文字时,就有人用原始而稚拙的线条在苏尼特的岩石上记录了驼队穿越戈壁、草原的画面。
▲整装待发的驼队。
《山海经·北山经》记载:“其兽多橐驼,有肉鞍,知水泉所在,善行流沙中,日行三百里,力负千斤。”《史记·匈奴列传》记载:“唐虞以上”时期,居住在今新疆、蒙古(包括内、外蒙古)和中亚细亚一带的“山戎、猃狁、荤粥”等戎族(秦汉时称匈奴),就将野生“橐驼”作为“奇畜”驯养起来,和马、牛、羊一道“随畜牧而转移”。这里的橐驼就是苏尼特驼的前身。
根据民间的说法,农历九月末到次年二月是驼队远行的最佳时节。驼队出发前,都要提前准备——骆驼须每天吃草,隔两日饮水,直到驼粪没有水气,方可远行。牵驼人打包行囊,装好鞍具,用柳木穿驼鼻、系绳,并给尾驼和货物系上驼铃,以铃响来确保驼队的安全。
▲蒙古族是驼背上的民族,他们与骆驼共存共生。
尾驼系的是叮铃,由黄铜制成,声音清脆,穿透力强。路途中,牵驼人听到铃声便说明驼队完整,夜行时,牵驼人因打瞌睡听不到铃声时驼队便不再向前。货物系的是咚铃,由生铁制造,体积较大,声音沉闷。路途中,只要铃声还在,就证明货物安全。一切准备妥当,左邻右舍相聚送行,老人用鲜奶敬献天地,唱起古老的歌谣:
“阿爸额吉在祝福你们
妻子儿女在等待你们
手搭凉篷在盼望你们
掏心挖髓在怀念你们
左邻右舍在惦记你们
愿你们吉祥而归
眉开眼笑与家人相逢”
一支苏尼特驼运输队伍称为一个“嘎勒阿音”,共三至四人,每人牵10峰骆驼,每峰骆驼驮重400斤上下,合重可达到六吨左右。出发第一天行程较短,主要是磨合驼队,适应远行的生活。当晚驻扎后,牵驼人要举办一场“初宿宴”,推举年长者为“嘎林阿哈”,之后觥筹交错、饮酒食肉,讨论驼运行程。
▲在驼铃和领队的带领下,驼队整齐有序地前进。
驼运之路非常艰辛,驼队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草原,人和骆驼随时都可能面临粮草不足的困境、变幻莫测的天气。他们采取不同的行路方式,来适应不同的情况:老迈式在黎明起身出发,第二日住店过夜,行程在70里左右;喀喇沁式天亮出发,昼夜兼行,披星戴月,骆驼撒尿时小憩,几天才会整晚休息一次,一天行程最多可达280里。骆驼一般统一撒尿,动作整齐如军。这时,牵驼人往往会补充食物和水,清点整理货物,再继续前行。
荒漠中的恶狼十分狡猾,会趁着牵驼人休息偷袭骆驼群,把硕大的骆驼作为狼群的佳肴。因此,夜驻的时候,牵驼人都要把碗扣在地上,枕之而憩,耳听八方,随时警惕因猛兽行动而带来的沙土震动。一有风吹草动,牵驼人便迅速起身,保护驼队和货物的安全。
▲冬日里,骆驼的绒毛层厚实,保护毛密度高。
远行快结束的时候,牵驼人又要举办一场“丰盛午宴”来庆祝驼运结束。驼队归来,满载交换回的粮食、布匹,左邻右舍奔走相告,黄发垂髫前来相迎。牵驼人把带回的礼物分给孩子们,作为“阿音之福”。前来迎接的人们带着美味佳肴,与牵驼人饮酒漫话,谈论旅行见闻,连连数日,喜乐不断。
难以割舍的骆驼情
时至今日,骆驼已鲜少用于远程运送,但“冬日里的那达慕”——驼赛,仍然是蒙古草原上不可或缺的盛会。
起初,赛驼只是蒙古族的追逐游戏,存在于祭拜敖包、兴办庙会、走亲访友之中。形成规模后,就有了今天的驼赛。每逢朔冬,前往苏尼特草原便可看到在银装素裹、冰封雪盖之中,参赛的苏尼特驼披着艳丽精美的民族装饰,赛驼手穿着蒙古族传统服装,为冬日的草原画上一抹亮色。比赛开始,驼姿威风凛凛、风驰电掣,驼声地动山摇。
▲每逢朔冬,人们在银装素裹、冰封雪盖的苏尼特草原之上举办赛驼。
苏尼特双峰驼是极为通情的生灵,其温顺的脾气、隐忍的性格、强健的体魄使之成为蒙古族难以割舍的伙伴。蒙古族是驼背上的民族,他们与骆驼共存共生,心心相印。
著名的蒙古民歌《驼羔之歌》唱到:
远山层叠,母亲难归; 乳汁炽热,暖我心扉。
日落西方,母亲难归; 亲情满腔,为子操忙。
月上戈壁,母亲难归; 喃喃软语,又响耳畔。
与其他家畜一样,年轻母驼偶尔也会有弃羔的现象。每逢母驼生产却又不愿喂养初生的驼羔,草原上的人们都会举行一场隆重的仪式:摆上炒米、奶茶、奶食,在母驼驼峰挂上哈达,把驼羔放在母驼面前。这时,美丽的蒙古女子会在马头琴悠扬的伴奏下,唱出这动人的旋律。这时,母驼往往会流下泪水,继续喂养它的孩子。
正如这动人的歌谣,蒙古族的“骆驼情”不仅在大漠苍原的征途中,更是骆驼与人一同生老病死的陪伴之情。
▲夕阳下的驼队。
苏尼特的牧民对骆驼和自身关系的理解异常深刻,这里的人不但热爱骆驼、赞美骆驼,甚至把骆驼当作神祇来祭拜。祭驼中,祈求的不是上苍神灵,而是把骆驼实体当作神的化身和使者。
祭驼仪式开始,首先点燃敖包圣火,喇嘛开始诵经,牧民们则在敖包上供奉哈达和食品,并把带来的鼻棍、缰绳挂在敖包上,然后祭洒白酒。在祝颂声中,人类跪拜于骆驼神像前,祈盼自己的驼群膘肥体壮。庙外,骆驼的额头和鼻梁被抹上了酥油,身上泼撒了白酒和鲜奶,笼头上则挂着圣洁的哈达。这次的祭祀只是对“儿驼”(公驼)表达了敬意,母骆产羔季节之前,还有祭母驼的活动。
▲草原上苏尼特驼健壮的身姿。
苏尼特牧民遇到婚丧嫁娶、生老病死的人生大事,就更需要骆驼的陪伴。婚嫁的时候,人们最喜欢用珍贵的白骆驼来迎娶新人,而新娘子嫁妆的多少,也是用多少峰骆驼驮运来计算的。长者离世之后,驮载遗体的往往是逝者生前最喜欢的骆驼,这时驼峰上会固定一个特制架子,如果遗体在中途从驼峰上掉落下来,人们会认为这里就是亡者自己选定的长眠之地。
▲苏尼特牧民遇到婚丧嫁娶、生老病死的人生大事,就更需要骆驼的陪伴。
情感丰富的骆驼是戈壁荒漠上人类文明的最好伴侣。当牵驼人把身家性命放在驼背上走向漫漫驼道,骆驼就是他生死相依的兄弟;当孩子喝着驼奶长大,当醉酒的蒙古汉子在驼背上酣眠,而忠心的坐骑把他带回家的时候,骆驼早就成为家族中的一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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