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,真的需要戒掉一个人……
某个人喝了酒以后真的话好多啊,说不想听了,还是一直说……
没办法,只好听了,顺便把她的絮絮叨叨整理了一下:
2020年6月,我答应了一件我之前一直拒绝的事。
我和一家新媒体签下一部长篇连载合同。这是我之前一直拒绝的写作方式。因为这意味着我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每天都要写出5000字的故事章节。没有节假日,没有周末,没有例外,必须每天更新。
选择做自由撰稿人,自由是这份职业的真正意义所在。我可以自己做主,每天写一万字,或者很多天不写一个字,全由自己说了算。自由是前提。
而这种连载方式,第一步便是斩杀掉这份自由感,白纸黑字的合同,意味着我要服从每天5000字的约束。不管这一天心情多么糟糕,手感多么生涩,甚至身体不适或其他任何事情。
我了解自己骨子里对各种人为约束的本能抵触,知道自愿和被迫的心境多么截然不同。所以这么多年,这件事上,我的态度始终如一。
可这一次,当之前一度游说未果的编辑再次找我,试探着询问:“你真的不能跟我们签一次吗?”
我只略作思忖,便口吻笃定答道,“好。”
她飞快打印了合同,半小时后便已发出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忙碌合同的那半个小时里,我的心底有了一种怎样悲壮的决绝。因彼时的我,需要一件不可违拗、每日非做不可的事,借以戒掉另一件事。
戒掉我对一个人染上的要命的依赖。
否则,我不知道每日醒来后,甚至睡梦里时时发作的依赖感会持续多久,会让我的日子,变得如何凌乱不堪。
我失恋了。那个让我染上了深深依赖的男子,离开了我。
他的离开如此突兀,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的过场。那天他说,对不起,我们分开吧,不再联系了。
没有任何征兆。或者是有,我因之前太过沉迷,而没有感觉出来?
我没有挽留,知道留不住。当初在一起,我们关于承诺的唯一一句话是 :如果哪天有一个人想放手,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对方。
他告诉了我,他兑现了承诺。
如此,我无后债可讨。尽管在承诺的那个时刻,我心里想的,是永远不会有那一天,我和他会一直在一起。
兜兜转转那么多年,我真的以为他是最后那个人。相处之后,我越来越喜欢他,所以才会不知不觉,染了扎到心底的那种依赖。
而他却突然抽身,移开我倚靠过的肩膀,从他那里流溢的温情戛然而止。就像行走的一座桥突然中间断裂,就像失眠时依恋的一首歌失去旋律,就像一部迷人的电影没有了结局。
更像小孩子迷失在回家的路途——那种突然而至的茫然无助、骤然空洞,让我手足无措,一时间,连呼吸都觉得困难。
成年人的世界里,失恋这两个字已逐渐失去分量,一笑而过才是最合适的表情。
但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种失重感,知道失恋两个字,失去的不止是恋人,而是对人生那一场庞大的毫无保留的依赖。
我抑制不住地想联系他,想面对面地拥抱他,拥抱活着的意义。
但我真正能做的,只有戒掉他,彻彻底底地戒掉。从心里,连根拔起。
我自己能量不够,需要一种方式、一种外力、一种替代,刚好,那个编辑找过来。这才是我放弃了自由写字的原因。
我对自己的人生还有一份理性的爱护,所以,我选择没日没夜地写字,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必须全力以赴,把时间和精力都转向这个漫长的故事,因为这样一份承诺而无法放纵自己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,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怎么过来的。
且不说每天对着电脑打出5000字的工作量,如何突破故事情节突然遭遇的瓶颈和死角,身体不适亦可忽略不计。最糟糕的,是最初那段时间,太过频繁地想起他,根本无法集中精力,连主人公的名字都随时出错。
好多次手指噼里啪啦敲打在键盘上,眼泪却毫无防备地突然而至,噼里啪啦落在手背上。忍不住俯身哭泣时,被手臂和身体压迫的键盘,在屏幕上打出一片凌乱字符。再起身抹去眼泪,删去一个个凌乱的字符,抬头看贴在墙壁上的合同,重点条款中划下的红线触目惊心。
然后,逼着自己继续。
那种感觉,是明明白白把自己放在火上去烤,不闪不避。知道只有熬过去,才是救赎。
两个月后,当连载临近收尾,我把自己写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,曾经对他根深蒂固的依赖,已荡然无存。
我并没有忘了他,甚至还会时不时想起他说过的那些妙语连珠的话,想起他七分真诚三分狡黠的眼神,想起他走路的样子,他快乐时的表情……但也只是想起,而那些记忆固然清晰,却已伤不到我分毫。
都过去了。我的内心,已轻缓如遇见他前的之初,只是多了一段关于经历的记忆。
也许某一天在某一处,我会不经意和他重逢也未可知。届时,会相视一笑吧,因我已放下了他。因他,早在那时便已放下了我。或者于他,也只当这是成年人的方式,该遇见时遇见了,该分开时,打个招呼,便默契地相互走远。表情平和姿势好看。
可他不知,为了戒掉对他的依赖,在疫情笼罩的2020年的夏天,我走得多么艰难。
但那不是他的错,是我不该染上他。
戒掉不该染上的事物,本就是成年人应有的自律。
戒的过程,便是染上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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