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个抛夫弃子的女人，混好了想归位，他却说什么都不要我了……
01
十年前，李琳拎着行李离开前夫和儿子时，心里只有解脱。
当时的她只有一个想法：再不离开，自己就会疯掉。
于是，她离了婚，辞了职，离开生活了十二年的太原。
她知道，自己的离开，一定会被很多人唾骂。
但相对于人言，她更害怕自己内心的濒临绝境。
在名声与活路之间，她狠心选择了后者。
02
李琳与前夫孙业民是学校同事，一个教语文，一个教数学。
两个青年通过读书，走出农村，扎根太原。
没有任何外援，他们共同奋斗出一套两居室房子的首付。
结婚第二年，有了儿子昊昊，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圆满。
但这种日子跟李琳的理想相去甚远。
她感觉自己的人生，从大学毕业后，就一直在与梦想中的生活背道而驰。
03
当年，她是县城的高考文科状元。
昔日光环还未褪尽，山沟沟里飞出个金凤凰的赞誉还在流传。
但现实的骨感却迅速打脸，事事都与愿违。
老公是自己在剩女年纪，接受同事撮合的对象。
不高不帅更不富，唯一的优点是踏实本分可驾驭。
结婚后，在房贷的压力下，每月总有那么几天要为钱发愁。
特别是回老家过年那几天，李琳的挫败感尤为强烈。
当初那些比自己成绩差很多的同学，在老家有车有房有头有脸。
虽然她每年拖家带口地坐着长途大巴回去，大包小裹的东西也没少带，但明眼人都看得出：要是真有钱，谁还带这么多东西。
04
那几年，李琳做梦都想有辆车。
但孙业民极力反对：“学校到咱家有直达的公交，干嘛要买车？车那玩意，买到手就贬值，别说没钱，就是有钱也没必要买。”
孙业民哪里明白，李琳不是非要有辆车，她就想回老家时，不用再手提肩扛地走在乡道上。
一辆小轿车，足以包裹她曾经的辉煌。
但孙业民永远get不到她内心的痛处与渴求。
他那份与世无争的佛系，令李琳内心是一波又一波的失望。
午夜梦回，她问自己：难道一辈子就这样了吗？为活着而活着。
05
真正把李琳推向绝望深渊的，是昊昊在两岁半时被确诊为自闭症。
如果说之前的种种不如意，李琳会自我安慰不要奢求太高，那么，昊昊的确诊让她终于归结为老天对自己的刻意刁难。
面对这个结果，李琳和孙业民的表现完全不同。
孙业民迅速接受这个现实，甚至当昊昊在公共场合，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时，他会一边跟人道歉，一边解释：“不好意思，孩子是自闭症，很难控制自己的。”
他特别积极地加入各种自闭症家长群，带着昊昊参加各种康复训练。
但李琳始终心存昊昊是个正常孩子的侥幸，想尽办法与孩子沟通，一次又一次把他送进正常的幼儿园。
但，最终都被劝退。
从最后一家幼儿园接回昊昊的路上，因为天生喜欢车，所以当看到一辆跟他模型一样的奔驰车时，昊昊居然不顾那车正在行驶，扑上去要摸。
司机紧急刹住了车，摇下车窗骂道：“怎么看孩子的？脑子有病啊？”
李琳当街给了昊昊一个耳光，昊昊就地卧倒，又哭又闹，怎么拽都不起来。
站在车水马龙的街上，李琳失控了。
她给孙业民打电话：“你赶紧来把儿子劝回家，你十分钟内赶不到，我就一头撞死在大街上。”
06
那天，孙业民匆忙赶到，左哄右哄，昊昊终于肯起身离开。
当晚，昊昊一直玩到十一点才睡觉。
孙业民例行亲了一下他的脸颊，说：“儿子晚安。”
然后，又摸着昊昊红肿的脸，心疼地嘟囔着：“臭小子，疼不疼啊？”
李琳却问他：“你想过没有，昊昊以后会变成什么样？”
孙业民特别平静地回答：“医生的说法是，这种病无法治愈，但如果加强训练，有自理的可能，也有极个别长大后能够自立的，也好，别人家的孩子长大，就离开了父母，咱家昊昊能陪我们一辈子……”
“我们离婚吧。”李琳突然就哭了。
她告诉孙业民一件事。
就在白天，当昊昊不管不顾地飞奔去摸车时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有一个特别邪恶的想法：如果昊昊就那么没了，大家就都解脱了。
“业民，我真的绝望了，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，我一定要离开……”
07
李琳以为，这场离婚一定会闹得人仰马翻，甚至让她身败名裂。
但孙业民是个善良到稀缺的男人。
他对李琳说：“你走吧，看到你现在的样子，我也很难过。”
就这样，2010年，李琳只带着一个小行李箱，一路南下，去了深圳。
房子留给了前夫，她从此也不必付抚养费。
她甚至连昊昊的一张照片都没拿。
当时的她只想跟过去一刀两断，也唯有如此，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希望。
08
在深圳，李琳先是从售楼员做起。
那对于当时的她来说，是能迅速扩展人脉、了解深圳的行业。
满脑子只想挣钱的她一边卖楼，一边还做起了保险。
在那两个赚快钱的领域，她用跟命运死磕的劲头，赚得人生第一桶金。
但李琳的野心远不止于此。
她从香港代购受到启发，先后开了实体与网店，再后来，又敏锐地捕捉到电商风头。
整整十年，李琳的每一次职业选择，都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。
她用十年时间，把自己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离异女人，变成身价过千万的富婆。
09
这十年是艰辛的。
却是李琳最喜欢的那种状态，一个人，单枪匹马，所向披靡。
最苦的时候，住在潮湿发霉的地下室里，但她内心是激情澎湃的。
最难的时候，被一个同行夜闯实体店，拿着刀子威胁她换品类经营，她都没示弱。
事业就是她的命，她可以为此拼命，也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。
10
人开始多愁善感时，一定不是最落魄与忙碌时，而是得偿所愿的时候。
当李琳终于在深圳混出了人样，她想到了昊昊和孙业民。
不知道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？
这些年，李琳身边也有过喜欢的人或者追求者，但要么是她喜欢人家，人家看不上她，要么是追求她的人，她却不喜欢。
等到身价不菲时，她又开始怀疑接近自己的人目的不纯。
而且，她慢慢发觉，像她这种女人的属性：事业心强大，爱情脑缺乏。
感情，不是她人生的必需品。
11
李琳终于决定回太原去看看儿子。
一是真的很想知道，那父子俩现在怎么样了？
另一方面也想用现在的成绩向前夫证明，自己的离开其实是正确的——与其三个人绑在一起受苦，不如有一人脱身出来，赚很多很多的钱。
有钱不能解决昊昊的病，但，至少可以让他衣食无忧。
返程前，李琳去银行办了张卡，里面存了100万。
那是她这些年，为昊昊挣下来的保障。
尽管当初离开的初衷，只是为了她自己。
12
孙业民和昊昊还住在原来的家里。
那是多么破败的两个男人的家啊。
李琳从进门第一刻起，就在嫌弃。
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，昊昊小时候的玩具也都在，甚至连床单被套都还是从前的，已经洗得发白，看不出原来的花色了。
对于李琳的到来，孙业民还像从前一样淡定，好像她昨天刚离开一样。
只不过，如今两人站在一起，根本不像前夫前妻，更像是父女。
而昊昊呢，她走时不到三岁，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。
孙业民喊他：“昊昊，妈妈来了，过来打个招呼。”
昊昊很乖巧地走过来，说了句：“你好。”
然后，转身又去摆弄他的玩具了。
孙业民对李琳解释：“妈妈不在身边，所以他不太清楚这两个字具体的含义。”
13
晚上，李琳请孙业民爷俩到一家很高档的餐厅吃饭。
但一进那家餐厅，昊昊就局促不安，来回开关包间的门，就是不肯进屋。
是的，在陌生的环境里，昊昊就会变得这样敏感局促。
最后没办法，三个人只好换地，去了那家爸爸偶尔犒劳他才去的炸鸡店。
在熟悉的店里，昊昊很开心。
炸鸡上来时，他先把炸鸡腿外面那层皮扒下来，送到爸爸盘子里，然后，开始大吃特吃。
孙业民解释道：“昊昊是易胖体质，又不喜欢运动，所以，我就跟他说，爸爸最喜欢吃鸡腿的外皮，所以，只要是吃鸡，他都会把外皮扒给我。”
令李琳吃惊的，不是昊昊也会关心人这件事，而是孙业民提及这件事时，眼角眉梢的那份知足与骄傲。
好像昊昊给他的不是鸡皮，而是名校的毕业证书。
14
整顿饭，孙业民都在讲昊昊。
他说自己从原来的学校辞职了，应聘到这家培智学校，这样既能照顾昊昊，还不耽误上班。
父子俩每天同进同出，昊昊几岁会叫爸爸，识了多少个字，为学滑板摔了多少跤，会做什么家务，在培智学校的表现……
孙业民平静地讲，李琳默默地听。
末了，她问道：“昊昊13岁了，现在可以读培智学校，以后怎么办？”
孙业民还像从前一样佛系：“船到桥头自然直，不管怎样，我会一直陪着他。”
“你能比他活得还长吗？”李琳问。
“嗯，不能，这是最无能为力的事，所以，这些年不管多忙多累，我都坚持锻炼身体，我对长寿不期待，但为了昊昊，想活得久一点，跟你说实话，把他交给谁，我都不放心。”
孙业民的话，成功把李琳惹哭了。
她掏出银行卡说：“这里面有100万，你拿着，放心，昊昊不是你一个人的，就算不能陪他活那么久，至少，钱能解决很大的问题。”
令李琳没想到的是，孙业民居然没接这钱。
他说：“谢谢你能为昊昊着想，以我目前的收入，还能应付，我自己也没什么别的需求，但如果昊昊的未来能有个保障，我走的那天，也就放心了，这钱你先存着，等昊昊需要了，我一定找你开口。”
15
那天，李琳是哭着走回酒店的。
不是为昊昊，而是为孙业民。
仅半天时间，她就可以想象到，这个男人的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。
那天临走时，昊昊一直在炸鸡店门口的旋转门玩个不停。
一个170的大小伙子，就那样不停地在门前转来转去，还强烈要求爸爸陪着他。
孙业民毫无怨言地陪着，笑着。
有顾客出出进进，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这父子俩，还有人嘀咕：“这爷俩怎么神神叨叨的。”
连站在一旁的李琳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。
孙业民却说：“这世上，能让昊昊开心的事情不多，一个旋转门就可以带来的快乐，我必须满足他。”
那一幕，让李琳清楚地看到爱与责任的区别。
爱，是无论什么样子，我都爱你，甚至因你的柔弱缺陷，而更加爱你。
责任，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，所以，我不得不关照你，你是义务，也是累赘。
16
那晚，李琳彻底失眠了。
她加了孙业民的微信好友，翻看着他的朋友圈。
那里，有这对父子相依为命的大部分细节。
昊昊因为爸爸丢了他一个玩偶大哭不止，爷俩一块去翻垃圾桶，终于把它找了回来。
昊昊按照爸爸制定的作息时间表生活，上面甚至具体到几点几分上厕所，双手要洗多少下……
爸爸切菜时不小心伤了手，昊昊吓得哇哇大哭，喊出人生第一句：“爸爸，不要死。”
昊昊肺炎入院，孙业民心疼自责，记录道：“从前只以为昊昊离不开我，现在才知道，没有他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？老天爷，求求你让我儿子挺过难关，你给他的磨难已经够多了，请把所有的考验都给我吧，不要再折磨这个可怜的孩子……”
李琳曾经以为，自己的十年，辉煌而高光。
可是，看了孙业民与儿子的日常，她才知道，同那样不离不弃的相依为命比较，自己不值一提，甚至难以启齿。
17
离开太原之前，李琳找到孙业民，对他说：“把昊昊给我吧，我带他去深圳，我会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和照顾，轮也轮到你过几天舒心日子了。”
可同样，孙业民还是拒绝了。
他说：“家里的摆设你都看到了，换张新床单昊昊都会哭闹，去深圳对他来说，太难了，尽管我没什么能耐，但对昊昊来说，我就是他最好的照顾，他离不开我，我也离不开他，这就是我们爷俩的命。”
李琳重新哭了。
她说：“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孙业民说：“我从来没怪过你，而且，看你活成现在这个样子，我很开心，真的，总好过两个人都被一个孩子拖垮要好得多，很庆幸，在昊昊心里，不知道什么是怪罪，也很可惜，他不能替妈妈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……”
18
从太原回深圳的飞机上，李琳坐在宽敞的商务舱，戴着黑色眼罩，哭了一路。
十年，她赢得了曾经想要的人生。
但她也弄丢了一个金子般的男人。
最是那句“我从来没怪过你，而且，看你活成现在这个样子，我很开心”，李琳在内心反复了一万遍。
这些年，她阅人无数，可是，从没遇到过像孙业民这样的男人，乐观、担当、宽宥、三观稳固。
她没想到，兜兜转转小半生，她最终爱上的男人居然是前夫。
19
一下飞机，李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孙业民发微信：“我可以回家吗？”
孙业民回复：“当然，你是昊昊的妈妈，随时都可以回来看他。”
李琳说：“不，我想回家，想重新做你的妻子。”
过了很久，她才收到孙业民的回复：“李琳，对不起，我必须跟你实话实说，十年了，我和儿子的世界已经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，而且，我和你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，感谢你，但请你往前看，你一定会幸福的。”
20
那一刻，李琳的心底一下变得空荡荡的，就像凌晨两点的深南大道一样。
她明白：有些苦，她当初没吃，以后也吃不到了。
而自己固然避开了生命里的那些苦，但也就无法拥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，那种人生。
从此，她只能是那个活在他们父子朋友圈外的母亲。
看着昊昊冬天把自己帽子摘下来，套到爸爸头上，画面很普通，但李琳却泪流满面。
她都如此有钱了，可有些东西，还是高攀不起。
是的，他们的过去，她选择了逃避，于是，他们的未来，她也就无法奉陪到底。
人生中的很多事，都是讲究资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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