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了34年扶弟魔,终于下岗了……
01
若论长姐如母,谁能比过我大姐呢?
1986年春天,我还是8个月大的胎儿时,爸爸打工的煤矿发生矿难,我成了遗腹子。
当时,大姐华14岁,二姐玲10岁,三姐芳7岁。
我是那个年代,爸妈冒着超生被罚款,也要生的男孩。
然而,家里的顶梁柱走了,妈妈在爸爸走后的第七天开始失心疯。
不发病时,还可以做点家务。
发病时,胡言乱语,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。
02
大姐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被迫长大的。
她从爸爸去世第一天起,就再也没去上学。
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家,给正在上小学的两个姐姐做饭。
可是,家里很快坐吃山空,大姐不得不在顾家的同时,绞尽脑汁寻找生计。
14岁的她能想到的办法,就是去爸爸生前所在的煤矿,软磨硬泡煤老板给她一份工作。
下井的活,她自然做不了。
老板只能让她在煤矿食堂帮忙摘菜、刷碗以及打扫院子。
那些挖煤的叔叔都知道我家的情况,所以对大姐也是格外关照。
食堂里偶尔改善伙食,总有人把鸡块、红烧肉这样的稀罕菜,默默装好塞给大姐。
大姐从来舍不得吃,装回来,给家里人吃。
据二姐三姐回忆,那时候,她们可以准确的从大姐回家走路的姿势里,看出她是不是带好吃的回来了。
如果带了,大姐的手就会紧紧捂着身上的背包,走路飞快。
如果没有,大姐的背包就松松垮垮地背在身后,一脸愁绪。
作为一家之主,她每天都在发愁:今晚给大家做什么吃?
03
大姐在煤矿干了两年活,后来煤矿关停,她也“失业”了。
爸爸曾经的工友很多去了建筑工地,于是,大姐也跟着他们去了那里。
在几位叔叔的担保下,她做起了小工。
为了保住这份工作,她搬砖、扛沙、和水泥。
别人休息,她还在干活,工头让她休息,她也不肯。
她说:“叔,我力气小,肯定没大人干的多,但我工作时间长,一天算下来,也跟他们干得差不多,我拿了工钱,肯定不能让你吃亏。”
那时候,大家一提起老李家大丫头,无人不竖大拇指。
04
而我的出生,成了大姐最重的负担。
妈妈的失心疯越来越严重,犯起病来大小便都不能自理,更别说照顾我。
我生下来后,妈妈因为心智不正常,拒绝给我哺乳,也不曾抱过我。
我是喝着大姐熬的米糊长大的,而这,无疑成为大姐一生的痛。
这个时候,还在上小学的二姐提出辍学,但被大姐拒绝了,她说家里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文盲就够了。
我半岁起,大姐每天背着我去上班。
先是在煤矿,后来是在工地。
她工作时,就把我放在简陋的宿舍里,每隔两个小时来喂我一些米糊。
偶尔,大姐下工背我回家时,会发现被子里有一袋饼干或一罐麦乳精,那是工友们凑钱给买的。
大姐当然知道他们赚钱很辛苦,她无以为报,只能在我很小很小开始,在下班路上,教我唱儿歌。
后来,我在工地上唱给那些叔叔伯伯们听。
儿歌明明那么欢快,但那些叔叔伯伯听着听着,却掉泪了。
他们经常在一起议论,跟老李家的四个孩子比,咱们的孩子都是生在福窝里。
这样的话,落在大姐的耳朵里,就是泰山。
自爸爸离世,妈妈失智,她一直把自己当成我们三姐弟的家长。
05
有一次,大姐不在家。
二姐给我冲麦乳精时,刚开始只想试试温度,结果,从没喝过的她觉得太好喝了,就又尝了一口。
最后,二姐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那一杯麦乳精都喝完了。
等到大姐回来时,看着她疲惫的倦容,二姐无比懊悔。
她哭着对大姐说:“姐,我实在没忍住,偷喝了小弟的麦乳精……”
大姐没有责备二姐,只是含泪对她说:“都是姐没能耐,姐没照顾好你们。”
为了我们,大姐每天都在跟生活拼命。
06
我3岁半那年,得过一次肺炎。
医生要求住院,大姐没钱,也借不到钱。
于是三个姐姐轮流抱着烧得跟火炭一样的我,急得直哭。
最后,大姐把我交给二姐,说她出门想办法。
几个小时后,大姐回来了,抱着我去办了住院手续。
二姐三姐问她哪来的钱,大姐说是借的。
结果,大姐当天晚上晕倒在病房里。
医生反复询问病史,大姐怕做各项检查花钱,只得承认:她卖血了。
那是她17岁的阅历里,唯一能想到的最快来钱方式。
07
也正是那场疾病,让大姐觉得她仅仅在工地打工,一家人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是远远不够的。
从此,每天工地五点钟下班后,大姐带着我,走街穿巷地捡破烂。
后来,城市里开始流行装修,大姐就不再跑工地,而是从刮大白干起,成了一个装修工。
心灵手巧的大姐,一边刮大白,一边跟铺瓷砖的师傅学艺,义务给人家当小工。
很快,大姐掌握了这门手艺。
而且,她心思细腻,又愿意在瓷砖的花色与整体装修的搭配上花心思,找她贴瓷砖的主顾越来越多。
大姐终于可以让我们吃饱了。
08
这时候,二姐初中毕业了。
尽管以她的成绩无论是考高中,还是考中专都可以,但倔强的她果断选择了辍学。
大姐人生中第一次打了她,用扫地的扫帚狠狠揍了她。
二姐一滴眼泪都没掉,直挺挺地面对大姐落下来的扫帚。
她说:“宁愿看着你累死,也不替你分担,这样的书,打死我也不去念了。”
后来,大姐托了无数人情,把二姐送进一所普通高中。
但她前脚把二姐送去,二姐后脚就跑了出来,像大姐当年一样,去工地搬砖。
万般无奈,大姐只好把二姐叫来跟她一起学铺瓷砖。
她自己吃了那么多苦,从来不掉一滴眼泪。
但第一次看见二姐穿着肥大的工作服,戴着报纸糊的帽子,跟瓷砖、沙土打交道时,大姐哭了。
在她的意念里,那些生活的苦,她一个人尝就足够了。
我们虽生于贫苦家庭,但我们吃一点点苦,她都看不下去,她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我们。
这样的大姐,从身体到精神,都在超负荷地承担着超过她年龄与承受能力的负担。
09
再后来,大姐争取到一家品牌瓷砖在县城的独家代理权。
从此,她再也不肯让二姐去给别人贴瓷砖。
她让二姐边学财务和经营管理,边打理店面的生意。
而她呢,依然从事最苦最累的现场装修活计。
她说,只有一直在现场,才能掌握客户的心理、装修的风向以及人脉,才能为瓷砖店带货。
大姐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。
与此同时,妈妈已经病入膏肓,于2001年秋天去世。
安葬了妈妈,大姐特意去市里最好的百货商场,给我们仨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,还带我们去吃了肯德基。
她一边向我们展示着新衣服,一边说:“姐尽力了,还是没能留住咱妈,但你们放心,有姐在,姐永远会让你们吃好穿好,就像爸妈在时一样。”
时至今日,每次想起这句话,都觉得心疼。
在大姐心里,从来装的都是我们,唯独没有她自己。
我们没爸没妈,但我们一直有她。
可是,她又有谁呢?
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失去双亲,无所依傍的孩子呢?
10
当二姐终于可以助大姐一臂之力时,大姐却狠心把她送走了。
当时,一个贵州的合作厂商看中了二姐的能力,想让二姐去贵州开新店。
二姐当即就拒绝了。
她要留下来,跟大姐一起撑起这个家。
大姐知道这件事情后,二话不说就给二姐买了火车票。
她说,没能让你读书上大学,是姐一辈子的遗憾,这次,我绝不会再听你的。
那次,二姐上了火车才发现,大姐还给她带了一千块钱。
和钱在一起的,还有一张纸条。
上面只有一句话:无论遇到任何困难,姐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。
二姐捧着那些钱,一路从大庆哭到贵州。
11
二姐去贵州创业,大姐一边照顾店里的生意,还要操心我和三姐的学习。
大姐对我们不仅仅是爱,而是宠。
因为在她心里,觉得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,实在命苦。
我的个子其实并不矮,可每当看到比我个子高的男同学,大姐都会难过很久:“就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……”
三姐高中住校,大姐每隔两天就去看她,给她零花钱,让她加强营养。
三姐说自己还有钱,不肯收,大姐就隔着校门把钱送进去,然后红着眼睛对她说:“让你吃好穿暖的能力,姐还是有的,我不要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懂事。”
12
那些年,大姐拼命赚钱,拼命地对我们好,那是她活着的全部使命。
包括她选择跟姐夫结婚,也是看重姐夫为人厚道,心胸宽广。
大姐是在2001年的冬天结的婚。
2002年,大姐生下了外甥涛涛。
可是,大姐虽然结了婚,但她全部的心思还在我们姐弟仨身上。
二姐的嫁妆、三姐和我上大学的学费,我们生活里可能遇到的大事小情,她都要过问。
就连涛涛一天天长大,都会吃醋地对大姐说:“妈妈,在你心里,二姨、小姨、小舅是排在第一位的,我永远排在他们后面。”
涛涛说得一点没错。
三姐远在大连上大学,她打电话不经意说起大连海风很大,晚上很冷,大姐就能连夜缝出厚被子给她寄去。
包括我的每一个家长会,大姐不管多忙,从来不曾缺席。
可是,那么多年,涛涛生病,更多时候是姐夫在照顾。
包括他从小到大的家长会,都是姐夫开的。
面对涛涛的抗议,大姐狠心对他说:“你有爸有妈有爷爷奶奶,怎么好意思跟二姨小姨和小舅争宠,你知道他们的命有多苦吗?他们打小连饱饭都吃不上。”
最为明显的是,每次一家人一起吃饭,大姐总是不停地给我们仨夹菜。
我们阻止她,她却说:“你们这是嫌弃我了吗?一想起你们小时候天天饿肚子,我……”
我说:“姐,你太偏心了。”
大姐就永远那份说辞:“你们吃了多少苦啊!”
那样的大姐,我没有立场责备。
只是特别盼望长大,盼望有一天,可以像她照顾我那样,呵护她。
13
大姐凭着一己之力,把我们抚养成人。
二姐的石材厂开得有声有色,远嫁贵州;三姐大学毕业后,去了北京工作;我大学毕业后,回到大庆,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旅行社。
我们都觉得各自成家立业后,大姐也该享享福了。
但对大姐来说,她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。
二姐先后生了两个孩子,每一次,大姐都会放下手头的生意和自己的小家,专心伺候月子。
大姐永远心疼她远嫁,担心她有委屈无人可说。
而这样的心,大姐要操三份。
三姐在北京成家,三姐夫也不是北京本地人,每月上万元的房贷,压着他们夫妻俩,也压在大姐的心上。
她自己舍不得吃,舍不得穿,时不时地贴补三姐,三姐每次把钱退还回来,她都会伤心很久。
至于我,在大姐眼里,永远是那个没喝到母乳的小四。
她会不时来给我送饭。
我182的身高,体重150斤,可是大姐永远都说:“要不是小时候吃得不好,你一定不止这么高。”
一旦发现我最近生意不是很顺利,她比我还上火。
妻子刘慧两次怀孕,两次中途胎停,不得不中止妊娠,大姐带着我俩全国各地地看医生。
14
2019年4月30日,是大姐46岁的生日。
我们仨想放下手头的事情,好好聚聚,给大姐过一个像样的生日。
我们精心策划,想给大姐一个惊喜。
可是,提前通知姐夫,让他配合我们“演出”时,姐夫拉我们仨建了一个微信群。
在群聊里,姐夫发了一份大姐的体检报告。
直到那天,我们才知道,从14岁开始养家,大姐彻底透支了她的健康。
风湿、腰间盘突出、肩周炎、窦性心律不齐,肺部结节……
医生说,她没有致命的病,但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豆腐渣工程,随便一个小病都可能彻底把她摧毁。
姐夫还说:她永远担心你们,无论我怎么劝都没用,所以,希望你们想想办法,让她少操点心,为自己着想那么一点点……
“毕竟,她在,我儿子还有妈妈,你们,也还有姐姐。”
15
若说这世上真有痛彻心扉,对于我们姐弟仨来说,不是父母先后离世的打击,也不是饥寒交迫的童年记忆,而是大姐的体检报告,和姐夫的话。
我们的大姐有着钢铁般的意志,但她没有钢铁般的身体。
体检报告上的每一处伤,都是这些年她透支生命的证明。
用姐夫的话说:“需要什么样的金刚不坏之身,才经得起这样玩命地使用。”
16
大姐的46岁生日,我们没有聚在一起。
我们都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。
我们相约:要好好保护大姐,就像她曾经保护我们那样。
大姐的瓷砖店在我们和姐夫不断地游说下,终于转让了。
我们奖励她的退休仪式是三亚十日游。
后来,我以工作太累,医生建议我多做运动的名义,邀大姐每天陪我晨跑。
我们还为大姐量身打造了我们的朋友圈。
在我们仅对大姐可见的朋友圈里,二姐的事业蒸蒸日上,两娃聪明乖巧。
三姐和三姐夫一直在加薪,终于实现财务自由……
而大姐,永远是第一个为我们点赞的人。
看着大姐在评论区里的留言,以及那呲牙大笑的表情,我们知道,大姐是真正的开心与放心。
17
而我们,也在这个向她晒朋友圈的过程里,学会了承担与面对自己的生活。
就像刘慧后来两次做试管失败,我们都瞒着大姐。
因为我们太知道了,放在我们身上的疼,到了大姐那里,就会被她放大好多倍。
包括二姐带两娃又要忙事业很辛苦,可是,每当情绪失控时,她就问自己:就算再苦再难,还有大姐当年以14岁的年幼,担起一个家更难吗?
以及三姐一度失业这样的事情,她都没有告诉大姐,只是在重新上岗,并且加薪之后,才向我们广而告之这个喜讯。
大姐的身体在这些潮涌的喜讯中,缓缓修复。
有一天,姐夫私聊我们说:“你姐昨天让我陪她去时尚购物广场买衣服,她说,弟弟妹妹们现在都出息了,我终于敢看500元以上的衣服了。”
18
2021年4月30日,是大姐48岁的生日。
这一次,我们仨相约必须隆重地为她庆祝一次。
所以,借助平台,讲出我们家的故事。
我们知道,大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,就是兄弟姐妹平安和美,不离不弃。
希望这一次,大姐也能有幸成为一次主角。
因为她所做的一切,不比任何人逊色。
大姐,谢谢你用血泪与汗水把我们养大。
余生,让我们陪你一起慢慢变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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