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婆当着我的面打自己耳光，我知道，她是在给大姑姐演戏……
01
如果不是大姑姐彻底撂挑子，我还不知道，她到底有多累，也不知道，我们到底有多自私。
事情要从婆婆生病说起。
年前婆婆查出心脏有问题，可能需要手术，医生建议去省医院治疗。
老公涂伟第一时间给大姑姐打电话，商量婆婆看病的事。
大姑姐很快联系好医院，让我们尽快带婆婆过去。
02
然而，谁来陪护婆婆，却让我们犯了难。
公公已经不在了。
我在县城一家金饰店上班，年底正是最忙的时候，根本抽不开身；涂伟在一家私企做销售，也不好请假；我们的儿子刚上幼儿园，平时全靠婆婆接送和照管，婆婆这一走，孩子还不知怎么办呢？
我正为这事犯愁，涂伟说，要不让婆婆自己过去得了。
“我看妈的身体还行，我们这边送上车，我姐在那边接，出不了岔子，再说，这次只是进一步确诊，说不定不用手术呢？真要手术，也属于微创，一个星期就能出院，到时让姐找个护工，不麻烦。”
我想想也是。
我既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，让涂伟去吧，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，能指望他干啥？
“手术要花多少钱？我们手里的钱够吗？”想好人的问题，我又开始担心钱。
“你别瞎操心了。”涂伟大大咧咧地说：“妈去了姐那里，还轮得着我们花钱吗？”
听他这么说，我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。
03
我这个大姑姐确实给力。
名牌大学毕业，现在一家国企做财务经理，找的老公也优秀，姐夫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技术总监，两人的年薪加在一起过百万了。
最重要的是，大姑姐对娘家向来没二话。
婆婆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，成天羡慕那些能领退休金的老人，大姑姐干脆每月给她转2000元，给婆婆当退休金。
我和涂伟能修成正果，也多亏了大姑姐。
04
从谈恋爱开始，大姑姐就对我特别好，专程接我们去长沙玩了好几次，还经常寄来各种礼物。
说实话，嫁给涂伟，我有三分是冲着大姑姐去的。
涂伟心眼不坏，对我也好，但没有主见，也没什么上进心，如果不是大姑姐助攻，我会再仔细想想嫁不嫁。
后来我和涂伟谈婚论嫁，大姑姐也是出钱出力，从装修到彩礼、酒席，都是大姑姐赞助的。
婚礼当天，她还替婆婆给我包了个一万块的大红包。
也因此，我打心眼把大姑姐当作自己的亲姐。
05
我们这边商量好后，涂伟便给大姑姐打电话。
谁知，大姑姐一听让婆婆自己去，声音顿时冷了下来：“这就是你们的安排？”
涂伟还在那解释，说支架属于微创手术，一周就能出院，到时找个护工……
我暗叫不好，他这人完全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。
果然，大姑姐打断他，声音里已经带了怒意：“我问你，你安排时有没有过脑子？医生说妈有猝死风险，你让她一个人来长沙？这么多年，妈是在为谁当牛做马？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？”
06
我看大姑姐误会了，连忙插话，解释家里的情况。
然而，大姑姐冷笑道：“你们有困难，我就没困难？你姐夫常年出差，我一个人要上班，还要带娃，难道我会分身术？所有手术都有风险，万一发生意外呢？你们打算怎么办？”
涂伟弱弱地反驳：“我没想那么多。”
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，大姑姐立刻炸了：“你多大了？还是小孩子吗？做事之前能不能用用脑子，把事情想周全一点？”
涂伟的牛脾气也上来了，回呛道：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？动不动就吼人！”
见此情景，我忙把涂伟推开，赔着笑说：“姐，你别生气，确实是我们想简单了，这样，我们再商量一下，看怎么安排。”
大姑姐却怒意不减：“不管你们怎么商量，涂伟必须送妈过来，不要想着全丢给我，还有，妈的医疗费，一家一半，别指望我兜底！”
说完，大姑姐就挂了电话。
07
我和涂伟对望一眼，感觉大姑姐像变了一个人。
我突然想起一件事，便问涂伟：“姐姐是不是还在为房子的事情生气呢？”
涂伟挠挠头说不至于。
这事说起来怪我。
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公婆早年建的私房，两层楼带院子，面积倒是宽敞，但房子在郊区，以后孩子上学是个问题。
所以，我想在县城买套商品房，涂伟也同意，而且，老房子过两年就拆迁了，等赔偿款下来，压力也不大。
就这么盘算着，涂伟却当即就拉着我去看房子。
房子越看越心动，可钱从哪来呢？
涂伟拍着胸脯说：“放心，找我姐借呗。”
我有些迟疑，我俩结婚大姑姐赞助了不少钱，现在又借，不合适吧？
涂伟却说：“有啥不合适的，她就我一个弟弟，不帮我帮谁？再说，还有妈呢，让她开口肯定没问题。”
08
回家后，涂伟把借钱买房的事跟婆婆说了。
婆婆刚开始不肯，说大姑姐也打算换大房子，只怕手里没有余钱。
涂伟开始耍赖：“他们买几百万的房子，也不差我们这几十万，再说，我们买房不是为了自己，是为了你孙子以后能上好学校。”
婆婆被他缠得没法，总算同意打电话试试。
她先说自己身体不好，哪哪都疼，又说孩子是涂家的希望，以后全指望他，最后才落到借钱买房上。
没想到，大姑姐为难地说，他们正好遇到合适的房源，刚付完房款，手里确实没闲钱。
买不成房子，我难免遗憾，涂伟却因此埋怨了很久，甚至大姑姐生日那天，他连条祝福微信都没发。
大姑姐如今的态度，只怕是寒了心。
09
婆婆去长沙看病的事，最后由我拍板，让涂伟陪着去。
可婆婆不乐意了，当即表示不去了，也不治了。
她拨通大姑姐的电话，气呼呼地说：“我晓得你忙，就不去麻烦你了，病我也不看了，医生不是说会猝死吗，那更好，眼一闭腿一蹬，就彻底解脱了。”
“反正我老了，没用了，你放心，我绝不给你添麻烦……”婆婆越说越伤心，还哭了起来。
大姑姐在电话那头气得直跳脚，说婆婆爱去不去，她也不管了。
事情一下闹僵了。
10
这之后，大姑姐就再没往家里打过电话。
婆婆逢人便哭诉自己命苦，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孝顺，自己家的孩子怎么不给力。
眼瞅着要过年，我真希望大姑姐能回来一趟，当面化解矛盾。
我给她寄了自己做的腊鱼腊肉，顺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？大姑姐没有明确表态。
热脸贴上冷屁股，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11
转眼到了大年三十，我让儿子录了一段拜年视频发到家人群，大姑姐只是点个赞，就再无下文。
初二那天，我意外接到大姑姐的电话，说她自己一个人回来了。
跟往年一样，大姑姐的后备箱塞满了东西，给婆婆买的新衣服，给涛涛买的玩具，给我买的化妆品，还有烟酒茶等一些过年物资。
婆婆和涂伟都很开心，欢欢喜喜地往家里搬物资。
我知道他们的心思，大姑姐肯回来，就意味着让步了。
可我没那么乐观，从大姑姐脸上，根本没看到要和解的意思。
12
听说大姑姐回来了，舅舅喊我们去他家吃饭。
舅舅是所有亲戚中条件最好的。
主要是大表哥争气，早年在广州打拼，做生意发了家，不仅给舅舅舅妈在县城买了大房子，还把二表哥也带了出来。
舅舅知道婆婆和大姑姐闹别扭的事，这次吃饭也有从中调停的意思。
因为疫情两个表哥今年没回来，只有大表姐作陪。
果不其然，没吃几口舅舅便开始打感情牌，说婆婆这辈子不容易，做子女的要多孝顺。
涂伟和大姑姐都不吭声。
舅舅对大姑姐说：“你爸走得早，你妈把你这个大学生供出来不容易，涂伟当初要是读了大学，也不至于这样，兄弟姐妹之间不要太计较，要多帮衬，日子才会越过越好嘛。”
一旁的大表姐也帮腔说，女人就是要帮衬娘家。
她以自己为例，当初娘家穷，她顶着压力帮弟弟创业，才有了大表哥的今天。
如今，大表哥生意越做越大，对姐姐一向敬重，表姐在婆家也扬眉吐气了。
13
亲戚们的一番苦口婆心，却让大姑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等他们把话说完，大姑姐站起来，硬梆梆地说：“你们说的我好像从不管娘家，今天索性把话说开，妈，涂伟，你俩摸着良心说，这些年我是没顾娘家，还是顾太多，让你们觉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？”
显然，有些话在大姑姐心中憋了太久，而有些事，她不说，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。
却原来，自公公去世那年，读大三的大姑姐就再没找家里要过一分钱。
她暑假打三份工，只在开学之前回了趟家。
婆婆看到她，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：“回来做什么，家里没钱给你交学费！”
工作之后，她把一半的工资寄回家，希望妈妈过得轻松点，希望涂伟能安心学习。
可涂伟不是学习的料，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。
“涂伟，你自己算算，这么些年，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？你今天说要开游戏厅，明天说要开奶茶店，哪次不是嘴一张，让我拿钱，结果呢，哪一样你干成了？等到要结婚了，也是嘴一张，装修，彩礼，甚至酒席钱都指望我这个姐姐。行，我想着你自己成家了，应该能自立了，结果，转头又找我要钱买房，你们当我是什么？摇钱树吗？”
说到这里，大姑姐的眼圈红了，而我的脸上火辣辣的。
14
这么多年，我们只看到大姑姐的慷慨与风光。
可事实上，她不为我们所知的B面很心酸。
她说：“知道你姐夫为什么不愿跟我回来吗？因为他说我娘家就是个无底洞。”
“你们每次一张嘴，就意味着我要跟他软硬兼施的谈判，我们为此吵过多少架，你们知道吗？要不是因为孩子，我们可能早离了！”
说到这里，大姑姐的眼泪失控了：“你们以为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？那都是我和老公起早贪黑，没日没夜工作，辛苦赚回来的，这么多年，我也想通了，我做不到像大表哥那样，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，我没有那么强的能力，拖不动这辆破车。”
“以后，我们各管各的，该我承担的不会躲，该你们承担的，希望你们也不要推！”
15
谁也没想到，大姑姐压抑的火山会在此刻彻底喷发，热闹团圆的场面一度陷入尴尬。
突然，“啪”的一声，婆婆竟然打了自己一耳光，她哭着说，都是自己不好，要是没得这个病，家里也不能闹成这样，让亲戚们看笑话。
“你们让我去死，我死了家里就清静了，谁也不拖累。”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。
大姑姐面色铁青，浑身发抖，指着婆婆说：“每次你都用这一出来逼我，不是在我面前要死要活，就是在亲戚们面前说为我付出了多少，别人父母都是报喜不报忧，你倒好，从来报忧不报喜，永远说自己过得多可怜，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压力？”
“我要结婚了，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，而是发愁我结婚后就不管涂伟了，我怀孕时你没照看过一天，我坐月子你待了半个月就要走，就怕你的宝贝儿子不会做饭。丫丫（大姑姐的女儿）为什么去寄宿学校？因为没人帮我接送孩子！你一心觉得儿子过得不容易，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难，也需要帮助，你每次替涂伟向我要钱，有没有想过再这么下去，我的小家也会散？”
“还有，你们真的把我当过一家人吗？要不是听别人提起，我都不知道老房子要拆迁，你们默认这房子跟我无关是吧？怎么要钱的时候就想到我，分钱的时候就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了？要不要房子是我的事，认不认我那一份，是你们的良心。”
我一时汗颜。
确实，无论婆婆、还是涂伟和我，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房子是儿子的。
“今天说这么多，不是为了房子，也不单是妈看病这事，我只是希望，你们不要把我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，还是那句话，归我管的我会负责到底，不归我管的，别想再强加在我身上。”
“还有涂伟，你已经三十多了，有家有口的，以后有什么事别总想着找我，也别想着找妈，自己解决！别让你老婆瞧不起你。”
说完这番话，大姑姐径直走了。
16
大姑姐走后，婆婆哭得更厉害了，说自己命苦，里外不是人。
涂伟倒是“硬气”了一回，说不靠就不靠，靠我们自己也一样能把日子过好。
可是，看着他们自顾自的说着负气话，我心里结结实实地心疼着大姑姐。
斗米恩，升米仇，也适用于至亲之间。
我们把她逼成扶弟魔，只看到她风光体面，却从不曾想过，背负一个无底洞的娘家，她有多累？内心有多苦？她的不容易，谁又能理解呢？
我是既得利益者，但我更是一个女人，我能想象大姑姐内心有多委屈，有多无助。
而这，也恰恰是我最自责的地方。
我也曾将她的付出视为天经地义，还信誓旦旦视她为亲姐，可是，天下哪个妹妹可以粗心到，眼睁睁看着姐姐被娘家一再忽视盘剥算计？
这些事，我越想越觉得惭愧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。
17
我知道，比自责更应该做的，是行动。
我单方面宣告新房不买了。
比起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学区，更重要的，是当父母的首先告别巨婴。
春节期间，店里虽然不好请假，但我还是跟老板求情换了班，带婆婆去长沙看病。
走之前，我让涂伟给大姑姐打电话，让他亲口告诉姐姐：“妈看病的钱，我们出，姐，你辛苦了。”
18
刚开始，涂伟死活不肯打这个电话，但我也很坚决。
我说：“做错事的人必须道歉，你是姐姐的弟弟，你不心疼她，就不配做人，你不打，咱就别过了。”
说完，我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这一次，我说到做到，打不打随你。”
涂伟被我的话震慑后，磨磨蹭蹭掏出了手机。
果然，说完那几句人话后，我再接过电话时，大姑姐明显是哭了。
我说：“姐，我陪妈过去看病，顺便去给你和姐夫做点家常菜，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太忙了……”
电话那边，是大姑姐的沉默，但我能感受到，她被我的这番话暖了心。
我知道，这是健康亲情的开端。
而我们，真的欠姐姐一句谢谢，也欠她一句对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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