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冬天我去不成东北,去了三亚,妹想到还是像去东北……
在上海最冷的那几天,我住的街区一半房子水管都冻停水了,悲愤之下,直接又买了张去三亚的机票。
我在三亚待了一周,刻意住了四间不同的酒店,看了不同区域,每天就骑着车在大街小巷乱窜。
我并没有胖回来谢谢关心
如果去掉旅游滤镜,三亚非常谜;这座城市有非常强烈三线感;又是那种有点乱又不会太乱,让人放松的地方;大概气候暖洋洋,每个人似乎都乐呵呵;如果不是讲中文,在三亚市区会觉得好像是在某个东南亚国家的城市。
在三亚骑车恨不得自己有八只眼睛,你永远不知道电动车从那个方向冒出来。
解放路靠近胜利路步行街是三亚的市中心,你经常可以见到这个三亚风情街的靓丽入口,那是一条长达一千米的地下街。
一开始我抱着感受三亚生活的心情走下去,但这其实是一条绝对找不出任何三亚风情的三亚风情街;令人颤抖的是地下二层竟然有条天幕威尼斯运河;如果这是在河北我还能接受,各位观众,这可是在热带海滨城市三亚啊亲!!
河的一侧是书吧,在地下二层的河畔静静看书,着实令人感动。
下面这位小哥,将网红透明船划了五十米,在远离码头的运河中央,安静地独处玩手机,完美地为我们演示了什么叫享受孤独;你很难想象这是在三亚,但心中有威尼斯,这里就是威尼斯。
两位穿着汉服的年轻人,坐在大屏幕前,小车车缓缓驶过,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;看到这一幕,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错乱。
地下街里扫地阿姨是东北的,做长腿皮卡秋车车生意的也是东北的;开小吃的是东北的,许多服装店店员也是东北的,三亚的各行各业都已经许多东北人。
三亚的出租车基本都已是东北人,我机场打辆出租车,师傅问我哪过来的,我说上海,他说他儿子也在上海,我敷衍的答说“那挺好啊!”他忽然激动了“让他来三亚,多暖啊!去自贸区工作那才叫好!”
三亚湾是最靠近市区的海边,我在这住了几天,神奇的是在这基本见不到三亚本地人。
海月广场一带,是东北夕阳红天堂;每年十月当东北街上开始晒大白菜,三亚湾就开始晒各种东北中老年。
每天固定几个点:上午八点、十一点、下午两点六点九点,在东西向几条马路上,都是走向海边的东北大爷阿姨。
南下三亚是东北人貓冬的终极方式;在海风中自由自在唱歌跳舞是多么开心!你黑我吉他辽,如今相聚在三亚。
穿着旗袍,温暖海风吹抚着漫妙台步,不知会不会想起老家衣柜里静静挂着的那件貂。
到了下午五点左右,你会看到许多穿着艳丽的东北阿姨,拖拉着各种专业演出设备来到现场;我观察了几天,原来他们会拆分各自带一些来,到现场后组成一套完整的设备;在海月广场一帶,正是轻武器:手机、麦克风;重武器,众筹音箱、五人编制乐队。
如果你住在三亚湾边上,大约从早上七点半,就能零星听到歌声,十点达到第一次巅峰,约11点半,谢谢观赏,大爷大妈们先回去吃饭休息;到了下午一点半,又是另一波歌声;六点后,夕阳红暖了人心,唱歌就唱得更用力了。
这位大爷露出文工团演唱家的标准笑容,像唐国强饰演的太祖般豪爽,即使他颇受阿姨们欢迎,在附近居民听来还是噪音。
你如果打算以后去三亚定居,最好趁现在就学一门才艺,不然融不进这个圈子。
绵延3000米,各种歌唱达人舞蹈达人恋爱达人,只要你有压抑不住的舞蹈欲望,总能在人行道上找到舞台,可能是全球最长的条状才艺竞技场,妹想到东北文艺复兴在三亚。
在现场演唱的中老年,大多用着美声唱法或民族唱腔,他们可能都觉得自己唱歌很好听,要将美妙的乐曲传递给大家;我觉得大家都太善良了,都没有人直接吐槽说唱得太难听;如果你住海边,那魔性歌声简直入脑入户入心。
你们感受一下夜晚的三亚湾,非常地吵;左边萨克斯风,接着广场舞跳啥酒醉的蝴蝶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,中间男声高唱鼓浪屿之波、我和我的祖国、喀秋莎啥的,右边稍远又是网红直播唱啥哥哥妹妹看那春水流的。
音箱只能开到九点半,接近这时间点,最末一曲都会來首激昂的歌来到最高潮,指挥来个大合唱啥的,都掐点掐得非常准,九点半一到,噪音立马消失,忽然,只剩下潮水拍打这岸,那是非常魔幻的一瞬间。
靠近三亚湾边上的餐厅,除了卖土特产,基本都是东北菜;老板东北的,伙计是东北的,客人也是东北的。
明显看出,在三亚防晒的重要性
白山黑水总是情,碧海蓝天若比临;靠近海边有间名叫“雪乡情”的东北菜,忽然感觉到了五十度的温差。
在三亚,你基本可以看到冠上“三亚”两字的各省餐厅,但几乎都兼营湘菜粤菜东北菜海南菜,并没毛病。
中国两个地方能吃到正宗东北烧烤,一是东北二是三亚。外贸路大概是全三亚东北餐厅最密集的地方:鸡西烧烤、锦州烧烤、长春烧烤、烧鸡架、红肠、冷面、饺子….国外有唐人街,外贸路简直就是三亚东北街;除了成排东北餐厅,还有各省菜色,就是没有海南菜。
为纪念大批东北老乡不远千里南下,挽救了三亚楼市,三亚特取路名“老铁路”致敬。几条路名正是“团结老铁,解放三亚”。
啊不是!老铁路指的是老铁路线,以前三亚车站在解放路步行街附近,是最中国最南的车站;现在搬迁留下宽敞的马路,中间还开了路面电车线
另一个非常具有三特色的谜之人文景观,是情人桥边的东北网红直播大队,每晚六点准时上演,每天少则四组,多则七组在这河畔平台上搞直播。
有时下午两点就有人在这直播了,各个设备都非常专业,除了补光灯,至少两台手机,麦克风,还有发电机,音响,调音器,平板电腦啥的;听说这哥们是大庆的,住在青岛,冬天就跑三亚唱歌。
温暖的海边城市就是好,晚上总是热热闹闹地,歌舞升平锣鼓喧天,有人愿意演有人愿意看,皆大欢喜。每位直播主周围都绕着好奇的民众,忽然间有一位激昂起来,跟人PK时对骂起来,围观群众又凑了过去,在不同网红间游走来去。
我认为这是你去三亚必去体验一次的地方,东北三亚大联欢;在附近小吃街吃完,拍拍肚子散步到这看这些远方的东北网红搞直播;东北移民喜欢来这看,三亚本地人吃饱闲着也爱围着看。
网红各自占了一个片区,各种演出艺术互不干扰,但不管当晚有几组人在直播,不管再拥挤,中间这个位置一定是空的。
原来这个位子固定是群三亚本地老年人,天天在这跳阿弥陀佛操;旁边都在鬼叫倒立,讲各种段子罐头笑声啥的,中间这永远都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配上弱弱的动作;喧嚣中心一片净土,非常奇异的画面。
情人桥另一边平台,是固定跳新疆舞的地方;三亚移民,除了东北外,新疆也是大宗。
老一代人闯关东,新一代人闯三亚;跳吧跳吧!与酷寒对抗了大半辈子,人生下半场,竟然來到温暖的三亚,那能不翩然起舞吗!
过情人桥是商品街,也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,除了本地小吃,各省小吃,国外风味都有;又脏又热闹灯火炫丽的那种,游客很少跨过三亚河,比较少来这,大都是住三亚本地的人来逛。
商品街虽然亮丽,人潮汹涌,却也极其神秘,藏了另一个世界;短短三百米,至少有六个人凑上来,如复颂咒语般神秘地说“小妹小妹要吗小妹”…..大概是单身男人走过这,就预设了是来干嘛的。
终于第七个凑过来“小妹小妹要吗小妹”
我恶作剧回他一句“发票发票要吗发票”
他愣了一下,狠狠地瞪了我“神经病!”扭头走了,幸好没被揍。
大概是我都骑共享单车,一看就像观光客,骑到一半常有人电动车加速凑进旁边跟我喊“小妹要吗小妹”;我在等绿灯时被问烦了,直接回了“自己有带小妹啦!”(其实没有),他又愣了一下,贱兮兮地地说“大哥身体强壮可以多带一个!”
往东走是东河街步行桥,三亚本地人跳广场舞大多在这里,以及过桥后的白鹭公园;这里流行的舞步跟海月广场不太一样,又是另一种画风。
我在三亚待一周,经常光顾第一市场附近的小吃店;第一市场俨然成为观光客到三亚必来的地方;做为一座市中心的市场,的确有它可看性:鲜艳五彩斑澜的成堆水果,与各种叫不出名的水产聚集在一起,就是浓缩了热带海滨城市的符号。
中国究竟是个大陆型的国家,绝大多数人对海还是陌生的,海鲜市场的确能完成观光客对三亚这座城市的想象;是个值得去参观的地方。
市场所在的新建街,晚上就成了夜市,整排大都在卖海水珍珠啥的,就跟胜利路夜市一样,都是观光客比较多的夜市,卖的玩意也差不多,再次证明那个定律,观光客一多,商品同质化就越高。
胜利路夜市靠三亚河西路的出口,每天晚上有许多摩托车三轮车在拉客,有几辆极其风骚,完完全全地热带特色。
我堵了这辆七彩霓虹灯的三轮车好几天都没堵到!师傅还会边跑边大声放音乐,坐车上迎着风唱歌简直彻底放飞自我。我认为他并不只是想载客,更多的是想展现他奔放的内心世界。
大东海景区再往东十分钟车程,红沙渔港早市也相当神奇;整个早市分为围墙外卖菜,围墙内卖渔获两区,不大,十分钟就能绕完。
你无法想象,中国最南端热带三亚海边有这么一个市集,全部都是东北口音,除了成排椰树,整个氛围就跟我在东北常见的农村大集没啥两样;光是这点就值得你去感受那种魔幻。
早晨太阳从湾澳对面的山升起时,渔船就纷纷入港;每当一艘船缓缓靠港,大爷大妈就朝着码头边靠拢。
逛早市的東北中老年人围着鱼获挤成一团,其实不一定是想买,就是想看看都有些啥鱼,一框框的鱼一般上岸,围观人群就开始拿手机拍;不少人拍魚后即时群发给亲朋好友看。
很多人会问”这怎么卖啊?”渔家也不会理你,只会要你让一让,因为挡到他们搬货了;要买直接从船上搬下来的鱼五斤起卖。
潮溼黏腻充满腥味的鱼市场,也有少数几位是东北渔贩,但外頭东北菜贩可能就占了7成;在这里买菜,好像也不是纯粹的买菜,变得像一种社交;买菜之前都要先报家门,先问问老家哪的?来三亚多久了?多久没回了?然后各自感叹一番”三亚可真暖啊!”才开始交易。
而红沙村一带的本地人,他们买菜大部份是去旁边的红沙农贸市场,就正规许多了。
红沙村的老街是人民街,早上七点半,就能看到许多本地老头,在那喝老爸茶吃早餐,有趣的是,同时间农贸市场里,卖菜的几乎都是妇女。
三亚有很多流浪汉,大多聚集在解放路一带,到了晚上七八点就准备席地而睡,撑起帐篷啥的;他们也并不都是没工作,有些骑着三轮车收废品,晚上才睡路边。
我稍微多留意了一下,这些流浪汉口音来自全国各地,有位四川口音的说他在三亚已经四年了;另一位穿着像背包客的东北大叔,他说他已完成了人生使命,就一路南下三亚,住在这路口两年了;问了附近的商店,大概给出的答案是以前火车站和汽车站都在附近,就群聚了流浪汉。
我在想,以前三亚是铁路的尽头,他们远方而来,不知他们一路上都遇到些什么事,但到了三亚,是否就产生了种终于来到天涯海角的尽头感,就留下了。
三亚也算是座包容的城市,至少,她提供给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流浪者们,过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冬天。
我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就去东北做选题,今年去不了东北,就往南跑;结果好像还是在东北;我完全能理解东北人对三亚的热爱:那是个永远温暖,永远有新鲜水果,有海鲜,不再苦寒的流奶与蜜之地。
南方人无法体会东北人对温暖的追求,就如同东北人无法理解南方人对白雪的憧憬;三亚转型旅游城市,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国内移民样本,你能看见中国历史上首次产生如此长距离,上下飞机温差就差了快60度的侯鸟式移民。
我并不喜欢说海南是”东四省”、”黑龙江省三亚市”这种玩笑说法,这未免对三亚本地人太不尊重;我更感兴趣的是,能看到相隔四千公里,以前不可能有交集,一南一北两群中国人怎么学习相处;再过二三十年,三亚这座城市又会有哪些奇妙的质变。
总之,三亚生活机能便利,风景优美,闲适随性,乱得恰到好处,每个人在这似乎都能找到自己快乐的方式。
我基本把三亚的小吃都吃过一遍了,简直是碳水爆炸之旅,下次给你们说说。 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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